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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亚战争》| 高林解读 每天听本书2022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我要为你解读的书,是英国历史学家奥兰多·费吉斯的《克里米亚战争》,副标题叫“被遗忘的帝国博弈”。
说到克里米亚战争,可能大家有所耳闻“这是19世纪的一场英法俄战争”,能够想起来的人物,可能首先是在战场上救死扶伤,创立了现代护理学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向你推荐这本书呢?因为,这场看似不起眼的战争,其实是十九世纪的一个重大转折点。用本书作者、俄国历史研究专家、伦敦大学教授奥兰多·费吉斯的话说,这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战争。 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各种现代最新的工业技术、比如现代来复枪、蒸汽机船和铁路,都被应用在了克里米亚战争中。其次,参战各方,还采用了新型的后勤和通讯手段,而新兴的现代新闻媒体,也对这次战争进行了广泛深入的报道,让普通大众对战争的进展能够了解。第三,各参战国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新兴的民族主义主张,作为动员国民参战的宣传武器。而
经由这场战争,一个仍带有田园牧歌色彩的老欧洲,迅速转型成为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工业化一日千里、政府与公共治理趋向现代化的新欧洲。
更重要的是,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版图也由于这场战争被改写,在拿破仑战争后维系了欧洲几十年和平与均势的国际政治体系,“维也纳体系”被基本摧毁,列强之间由于力量对比的失衡,开始了新一轮的结盟与博弈,埋下了之后两次惊天动地的世界大战的导火线。直到今天,欧亚大陆交界地带的许多民族与军事冲突中,都可以看到这场160多年前的战争所遗留下来的余震。所以,了解这场战争,不仅有助于理解历史,也有助于理解当今世界。
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查阅了大量俄英法和奥斯曼帝国的文献资料,用全景视角、细腻的笔触,既为我们带来了当时欧洲政治社会变革的宏观叙述,也详细描绘了卷入这场血腥冲突的个体遭遇,从位居庙堂之高的政治家,到战场上的普通士兵,都被描绘得有血有肉,跃然于纸上。
接下来,我就分两个部分,来为你解读本书的内容。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在19世纪,原有的欧洲国际政治秩序发生了哪些变化,列强们因为哪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让它们在克里米亚兵戎相见。在第二部分中,我们随着作者费吉斯的视角,来对这场战争的进程和结果,作一个简要的回溯。
首先,让我们回到十九世纪的欧洲。说起十九世纪,这是近代史上风云激荡的一百年,是塑造了我们熟悉的现代世界的一百年。但十九世纪前后也呈现出不同的画风,我们可以把它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801年到1848年,第二阶段是1848年到1875年,第三阶段是1875年到1901年。
在1801年至1848年的第一阶段,这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其实只是十八世纪的简单延续。从1801年到1815年,欧洲经历了漫长的拿破仑战争,这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后果。到了1815年,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中彻底失败。为了防止再发生革命,再出现另一个拿破仑,英俄法普奥五个欧洲列强,通过维也纳国际会议,建立了一个“维也纳体系”,竭尽全力想要把欧洲的政治秩序格局,拨回到1789年以前,于是从1815年到1848年之间的这三十多年就成了全面恢复旧秩序的“复辟时期”。
而在1875年以后的第三阶段,欧洲进入帝国主义时期,英法俄德奥意六个欧洲强国,联手主导了欧洲乃至世界的政治秩序。这是一个现代化突飞猛进的时期,从1875年到1914年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欧洲各国开始了疾风骤雨的工业化进程,农业人口大量涌入城市,现代化的城市文明出现了,电气时代到来了。这也是一个令茨威格怀念的和平时期。虽然列强之间总是剑拔弩张,虽然人人都在抱怨“欧洲的和平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和平终究还是在这种风云诡谲的气氛中,维持了将近半个世纪。
十九世纪这一首一尾的两段历史,前一段把十九世纪和十八世纪联结在一起,它仿佛是此前君主制的、启蒙运动的欧洲的延续。而后一段则把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甚至二十一世纪联结在一起。今天我们熟悉的世界格局和现代特征,都在当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政治上的民主化、观念上的多元包容、科学的飞跃进步、大工业生产与全球经济一体化,以及今天的消费主义等等。
那到底是什么,让十九世纪的欧洲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它一头一尾两段历史之间的反差如此强烈呢?原因就在于那段总是被人忽略的“中间阶段”,也就是从1848年到1875年之间的这段历史。而这段历史的本质,是1815年以来维护着“复辟时期”的欧洲的“维也纳体系”的彻底崩溃。
而我们要讲的克里米亚战争,正是这一阶段的关键事件。
说到这里你可能就有疑惑了:克里米亚战争是一场远离欧洲核心区域的局部战争,为什么它能影响日后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的秩序?接下来我们就捋一捋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看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块,是怎么倒下的。
刚才说过,在1815年至1848年之间,欧洲的秩序是由维也纳体系来维护的,而维也纳体系的主要目的就是防止拿破仑战争的重演。英国、法国、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这五个强国协调一致,各自负责捍卫本国的君主制并维持欧洲的既定秩序。这个体系顽强地坚持了三十多年,在1848年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考验。这一年,“从大西洋到黑海”之间的大半个欧洲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革命,各国君主统治者好不容易才将它镇压下去。但革命也在维也纳体系上打开了一个缺口,那就是法国。
法国的奥尔良王朝垮台,又一次建立了共和国,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波拿巴当了总统。四年之后,野心勃勃的路易·波拿巴,为了追求叔父昔日的荣光,满足自己的政治野心,悍然改共和为帝制,登基成为拿破仑三世,变共和国为法兰西第二帝国。这下欧洲各国可有点坐不住了:维也纳体系的全部意义就在于防止欧洲再出现一个拿破仑,维也纳和约中的重要条款之一就是禁止波拿巴家族再次染指法国皇位。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又一个波拿巴成为法国的统治者,这就引起了欧洲各君主国的高度猜忌和戒备。
反过来,咱们从拿破仑三世的角度换位思考一下,既然整个欧洲君主国大家庭,都把自己视为破坏欧洲秩序的祸害 ,你该怎么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打破现行秩序,力图建立起一个法国主导,对法国友好的欧洲政治新秩序。
不过,拿破仑三世虽然是欧洲近代知名的政治家,但他有太多毛病,包括但不限于眼高手低、心思过于活络、厌恶脚踏实地、酷爱炫技搞花招等等。英国著名政治家帕默斯顿曾讽刺说,拿破仑三世头脑里酝酿的主意之多,如同一窝窝快速繁殖的兔子。
拿破仑三世想通过外交达到的政治诉求,如果拆解开来细看,其实有不少问题。首先,是目标不明确。勉强归纳起来,就是要重新树立法国在中欧的政治主导地位,提升其话语权,最好再实现领土扩张。但同时,对实现这些目标,法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需要怎样的外交策略,要拉哪些盟友助拳,会遇到哪些国家的反对,拿破仑三世都缺乏明确的研判和筹划。
拿破仑三世称帝后不久就发现,要实现自己的野心,面前就横着一个最大的障碍,那就是俄国。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是整个欧洲最保守,也最强大的君主。在那场席卷欧洲的1848年革命里,尼古拉自称“欧洲的宪兵”,派军队帮奥地利镇压了革命,恢复了君主专制。他也是最公开反对拿破仑三世的欧洲君主。本书就讲到一个细节:尼古拉一世始终称拿破仑三世为“朋友”而不是“兄弟” ,也就是说他不承认拿破仑三世,是欧洲君主大家庭的一员。对此,拿破仑三世当然心知肚明,所以说,法国打击俄国在欧洲的势力,势在必行,必要时不惜一战。
为什么拿破仑三世热衷于开战呢?首先,这是因为法国军队内部一直有谣传,说有军人想密谋推翻拿破仑三世的统治,所以正好把他们送上前线打仗当炮灰,可谓是一举两得。其次,这场战争可以将英法两国“绑定”为更坚定的同盟。法国内政部长德佩尔西尼就跟皇帝进言说,和英国结盟来共同对付俄国,对法国的欧洲争霸大为有利,甚至效果比重新打一场滑铁卢之战还大。
更重要的是,在拿破仑三世的盘算里,打一仗,还能制造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把当时四分五裂的法国统合起来,提高自己的支持度。比如,曾经支持过拿破仑登基的激进左派,会把这场战争解读为:“皇帝陛下为了支持革命,不惜和反动的欧洲宪兵尼古拉一世兵戎相见。”而保守的法国天主教右派,也会觉得,皇帝为了扩张天主教的势力范围,和俄国这个东正教正面硬刚,我们得站在他一边。 很快,各种天主教势力报纸都开启了宣传攻势,声称再不和俄国打仗,英国法国都会像奥斯曼帝国那样被俄国奴役。反倒是拿破仑内阁里的一些官员,担心打仗会让政府开支激增,损害经济。
那么,如果必须打一仗,该在哪里打呢?法俄双方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向了奥斯曼帝国。曾经煊赫一时,势力横跨亚非拉三大陆的奥斯曼帝国,在19世纪已经衰落成了“欧洲病夫”, 对领土的控制力急剧下降,从而形成了巨大的秩序真空。在欧洲列强眼里,这个往日的恐怖对手,现在就如同一只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肥羊。
首先想对这只肥羊动手的,就是浮夸、喜欢主动出击的拿破仑三世。他要求奥斯曼苏丹,赐给自己奥斯曼帝国境内基督教徒保护者的称号,而这个称号,却是俄国沙皇一直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在沙皇尼古拉一世看来,如果坐视拿破仑拿走这个头衔,就等于默许法国,把势力发展到俄帝国的地盘,也就是巴尔干半岛乃至黑海沿岸,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被激怒的尼古拉一世,决心立刻用武力给法国一点颜色看看,沙皇俄国的陆军在1853年7月,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多瑙河流域的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也就是今天的乌克兰,摩尔多瓦至罗马尼亚一带,当时这里是奥斯曼帝国的藩属国。
在本书中,作者是这样分析尼古拉二世决定开战原因的:登基二十七年,给他带来了膨胀的虚荣与傲慢,同时还严重误判了列强对俄国举动的反应;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他发动的是一场宗教战争,一场圣战,目的是保护奥斯曼帝国内的基督徒。沙皇把扩大俄国版图当作自己的天赋使命,即使要与全世界作战,也要把自己的东正教帝国扩张到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
不仅如此,沙皇的如意算盘还包括:以法国的挑衅为借口,索性一举把巴尔干半岛这块觊觎多年的肥肉直接吃到嘴里,还顺带夺取了黑海至地中海的出海口。这样一来,俄国海军就能直接在地中海上与英国皇家海军一争雄长,可谓好处多多。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好奇,沙皇尼古拉一世为什么敢于踏出这一步?原来,在他的考虑中,不仅土耳其不是俄国的对手,单独一个法国也未必真敢与俄国开战。事情的关键在于英国的态度,因为英国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力量。沙皇认为只要出让一些俄国在土耳其的利益给英国,就能与英国人达成谅解,甚至让英国人去约束法国。
那么英国到底是什么态度呢?英国的立场一开始是举棋不定的。英国政府并不信任俄国,俄国的大肆扩张威胁到英国的海外殖民地,地中海又是英国人的传统势力范围,所以英国当然愿意同法国一道向俄国施压。但是否要为此大动干戈,英国政府内部起初并无定论。以首相阿伯丁为代表的稳健派和以外交大臣帕默斯顿为代表的强硬派对此争执不下。阿伯丁认为实现保护土耳其的目的即可;帕默斯顿则主张彻底打败俄国,削弱它在近东的影响力,使之无法与大英帝国抗衡。
这时,英国的公众舆论,却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随着英国民众逐渐能够通过投票参政,以及纸媒的发展,和电报等新通讯技术的出现,英国民众获取信息的能力,以及对政治事务的兴趣,不断攀升,从而使得英国政府在制定政策时,越来越需要争取民众舆论的支持。
此时的英国,尤其是首都伦敦,是英国新闻业的中心,更是波兰、土耳其等国家流亡者的聚集地。他们怀着对俄国的深刻仇恨,利用自己掌握的报纸等媒体工具,竭力向英国公众控诉俄国的专横残暴,在英国民众中也掀起了强烈的反俄浪潮,报纸和小册子上连篇累牍地宣称俄国是野蛮和邪恶的化身,呼吁英国必须为弱小无助者伸张正义,捍卫文明与自由贸易。
如此一来,面对这股愈演愈烈的民间反俄浪潮,英国政府不可能熟视无睹:政府要连任,就需要民众的选票,所以多少要顺应民众的呼声。在这样的氛围下,任何想主张对俄和平,谈判优先的政治家或者英国贵族,都会被举着爱国大旗的报刊丑化攻击。这种狂热的风潮,甚至搞出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乌龙新闻: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有德国血统,而俄国皇室家族里,也有德国血统,比如沙皇尼古拉一世就娶了一位普鲁士公主做皇后。于是,英国一些小报就开了脑洞,搬出各种阴谋论,说阿尔伯特亲王因为血统关系,屁股歪,同情俄国人,进而说他是叛国贼,应该被处死。 俄军占领多瑙河两公国的消息传来,英国军方更是拟定了作战计划:消灭俄国黑海舰队并占领克里米亚,成功之后再从波罗的海发起进攻,兵临圣彼得堡城下。所以说,民意沸腾的英国,反而变得比法国更有和俄国一决雌雄的意愿。
英法立场一致,作为直接当事人的土耳其就更不必说了。多瑙河流域两公国遭到入侵,在已经饱受俄国威胁的土耳其境内激起了强烈的反俄情绪。 1853年10月4日,土耳其发出要求俄国撤出两公国的最后通牒,遭到拒绝。10月19日,土耳其向俄国宣战。英法的决绝态度让沙皇尼古拉一世倍感意外和恼火,他怀抱着宗教理想,相信自己背负着将东正教徒从异教徒的统治下拯救出来的神圣使命,一定能战胜敌人。 克里米亚战争,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全面打响了。
好了,刚才我们回顾了克里米亚战争爆发的大背景,也就是风云激荡的19世纪,欧洲原有秩序随着各国矛盾冲突的尖锐,而逐步瓦解。拿破仑三世一手建立的法兰西第二帝国,更是大大加速了这一进程。另外,新闻媒体的发展,培养了欧洲各国民众的民族主义情绪,以及对政治参与兴趣的高涨,从而让欧洲外交政治的决策,不再被政治精英一手垄断,这也是克里米亚战争爆发的重要原因。
接下来,我们再来关注这场战争本身的进程及其后果。本书的一大优点,就是对战争细节的描绘格外生动,令人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
战争爆发之初,俄国军队攻入了奥斯曼土耳其境内的高加索地区,但土耳其军队通过顽强的防守,挫败了俄军的攻势。 英法联军,深知从陆地上大举深入俄国,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个不慎,就会造成致命后果。所以,联军在保加利亚沿海城市瓦尔纳建立了司令部, 计划将军队派往克里米亚半岛,以图攻下这座黑海堡垒,切断俄国在黑海方向的扩张路径,并不深入俄国领土作战。 同时,这个部署,可以让联军部队能够通过英法海军控制的海路得到补给,经济实惠。
英法联军登陆克里米亚半岛之后,整场战争的焦点,就变成了对于一个关键的要塞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的争夺。由于当时军事科技发展的局限,战争变成了一场漫长的围困战,英法联军攻城,俄军死守。
在这个痛苦的相持阶段,双方的后勤都暴露出严重的问题。在英军这边,由于军营内卫生条件恶劣,士兵纷纷患病甚至病死。伤兵、病号在肮脏龌龊的军医院里中挤成一团。在俄军那边,霍乱和其他疾病在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和俄军其他阵地肆虐横行。对双方的普通士兵来说,被送到这个战场跟下地狱受刑简直没什么区别。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血腥而残酷的对峙,简直就是60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常见的堑壕战的预演。
在国际形势方面,英法争取到了俄国传统盟友奥地利的武装中立。这次背叛使俄国再也无法原谅奥地利。这是因为,在维也纳体系里,奥地利和俄国两个保守的君主国家,本来是支撑体系的两大核心,1848年奥地利爆发革命时俄国还曾派兵援助,镇压革命。所以奥地利在克里米亚战争中选择中立,让俄国倍加愤怒。同时,在南欧,意大利王国的前身——撒丁王国为了扩大自身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统一意大利,也支持法国,派兵加入了反俄同盟。于是俄国陷入了空前的孤立之中。
在战场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军与联军的战斗力差距暴露得越来越明显。首先,俄军官兵普遍的文化素质和训练水平都不高:1850年代的官方数字显示,在俄国军队六个师约十二万军人中,仅有二百六十四人会读书写字,占比只有0.2%,在战争日益科技化机械化的当时,文化水平对军队战斗力的影响不可小觑。
说到枪械,俄军仍在使用既打不准、射程又近的老式滑膛枪,而法军使用的米涅来复枪在1600米射程内依然能保持精准。 更糟糕的是,俄国军制和后勤上的问题更是多如牛毛。俄军兵源来自农奴,服役期漫长,身体素质差,专业素养低,很多人年龄一大把,却又没有受过什么像样的训练。俄军虽然多达百万之众,运输补给却糟糕透顶,由于缺少铁路,从俄国中部和北部调军队到克里米亚需要将近3个月的时间。部队抵达战场后,武器弹药又严重不足,既是因为运输困难,也是因为俄国没有现代化工厂,制造过程极其缓慢。英法联军却可以通过海路源源不断补充武器弹药。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俄国财政能力薄弱。俄国虽然地广人多,却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经济实力跟先进工业国不可同日而语。
1855年9月,英法联军的围攻在持续了近一年后,决定性的日子终于到了。本书对这一时刻的描写极富感染力。9月8日中午12点,联军趁俄国换岗松懈之时发起了总攻。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法军在麦克马洪将军的带领下高喊着“皇帝万岁”,气势如虹地冲进俄军重要的外围据点马拉霍夫要塞,俄军虽然猝不及防,但仍然与法军在尸山血海上展开了不死不休的缠斗,直到被装备更精良的法军彻底击溃。而与此同时,负责进攻俄军尖棱堡的英军却功败垂成,在付出了惨重伤亡之后垂头丧气地撤回了自己的阵地。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由于马拉霍夫要塞是塞瓦斯托波尔外围防守的枢纽,它落入法军之手后,塞瓦斯托波尔就失去了屏障,袒露在敌人面前,法军的炮兵,随时可以用强大的炮火覆盖整座城市。所以,俄方决定主动放弃,俄军炸毁了一切带不走的物资,被法军炮火击中的建筑开始燃烧,俄国军民在冲天的火光下,混乱无序地从塞瓦斯托波尔开始撤离。 ——这些画面永远映在了当时年轻的俄国军官列夫·托尔斯泰心底,日后它将改头换面出现在伟大的《战争与和平》中。没错,这部小说对1812年战争中莫斯科陷落场景的描绘,正是基于作者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亲身见闻。
随着塞瓦斯托波尔的失守,战事进入了尾声。到1856年年初,俄国高层已经很清楚,这场战争败局已定,而且如果再打下去,国家财政就有可能破产。于是,在1856年3月,各方签署了巴黎条约,正式结束克里米亚战争。俄国放弃所有占领地区,黑海内不得驻军。这次战争对于俄国来说是空前的大挫败,几代人辛苦获得的黑海制海权毁于一旦,沙皇尼古拉一世也在战争快结束时含恨而终。
就直接结果而言,克里米亚战争的战果很有限,但对国际政治的影响十分深远。
俄国失去自1815年起占据的欧洲政治中心地位,被打回欧洲政治边缘。战争充分暴露出俄国农奴制的腐败落后,新继位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不久后就开始了农奴制改革。同时,相比于法军屡次啃下硬骨头、取得突破性战果,英国陆军的虚弱和无能暴露无遗,战后英国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英国暂时退出了争夺欧洲大陆霸权的舞台。
于是,在短期内,拿破仑三世成了这场战争的最大受益者。法国重返欧洲政治舞台,实力和威望大增。拿破仑三世开始了他重划欧洲版图的事业。1859年,在他的支持下,撒丁王国吞并了意大利大部分的邦国,初步统一了意大利。1866年,在他的默许下,普奥战争爆发,战败的奥地利从此不能插手德意志各邦的政治事务,在中欧的政治影响力大为低落。
然而,就在拿破仑二世的眼皮底下,中欧被长期忽视的德意志各邦国,却在静悄悄地酝酿一场更大的政治风暴。其中实力最强的普鲁士,锐意进取,一心统一各邦,建立一个强大统一的德意志。这个愿望,与急需在中欧找到盟友,向法国复仇的俄国一拍即合。而在其中起到穿针引线重大作用的,就是当时的普鲁士驻俄国公使,说到他的名字,大家可能都知道,他,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铁血首相俾斯麦。
好了,这本《克里米亚战争》的主要内容,就为你讲述到这里。作者奥兰多·费吉斯在本书中,以克里米亚战争为核心,为我们详细介绍了19世纪中叶,这个近代欧洲,乃至世界政治秩序,产生剧变的时代。
克里米亚战争,表面上看,是一场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为了打破外交困局,巩固自身统治而发动的小型帝国主义战争,但它却如同水库即将溃堤之际,喷射出的最初几道水花,预示着未来的灾难。
首先,是
工业革命造成的欧洲列强实力对比,发生了大幅度变化,后来居上者往往不甘居于人下,急于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夺取更大的话语权。
例如,从1830年到1890年,欧洲各国都因为普及大工业生产和铁路运输,国民生产总值暴涨,但涨幅和总量各不相同。法国、俄国差不多翻了一倍,但英国和德意志,则翻了三倍还多,总量上都超过了法俄两国,在几种关键性的工业产品,比如煤炭和钢材的总产量方面,法国和俄国更是被英德远远抛在身后。欧洲各国新兴的工业和制造业,又迫切需要全新的原料和能源,以及能够大规模输出产品的消费目的地,从而在原有的政治恩怨之上,又平添了新的矛盾。
所以,欧洲列强苦心维护了将近半个世纪的维也纳体系,在这种形势下,土崩瓦解,并不令人意外。虽然克里米亚战争之后,脆弱的和平又延续了60多年,但欧洲列强之间势力的此消彼长、民族主义思潮的狂飙勃兴,以及军事科技革命和工业化的迅速发展,都预示着更大规模、更血腥的军事冲突的到来。
不知不觉之间,通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各种导火索,在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都已经被埋下。比如,俄国始终不能原谅奥地利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站在英法这一边,再加上俄国又将扩张的方向指向了比邻自己东部国境的巴尔干半岛,使得两国矛盾在19世纪后半期不断激化,双方逐渐开始在欧洲列强中挑选盟友,组织针对彼此的军事同盟:作为传统君主国的奥地利,又被政治制度相对先进的英法所排斥,所以不得不向身边新崛起的强者,德国靠拢。而德奥两国同盟的形成,又让他们的死对头,法国和俄国逐渐捐弃前嫌,携手合作。可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两大阵营,同盟国和协约国,就是在奥地利和俄国这一双死对头的对立基础上逐渐成形的。
另外,再来看看克里米亚战争中,表面上的最大赢家拿破仑三世。到了1870年,他这种以小搏大,通过搅浑水而获利的外交把戏终于玩不下去了。普鲁士依靠雄厚的工业基础和经济实力在中欧崛起,奥地利则因为法国支持意大利独立,以及在普奥战争中偏袒普鲁士,而和法国渐行渐远。 于是,拿破仑三世试图重拾克里米亚战争的剧本,准备用一场速战速决的普法战争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挽救法国在中欧的霸权,但是这一次,换来的却是彻底的失败,以及德法两国绵延了几十年的深仇大恨。
所以,克里米亚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近代欧洲政治与民族版图的雏形,还酝酿,甚至激化了欧洲许多政治与民族矛盾,其中有一些,即使在二战结束后,直到今天依旧没有解决。比如,土耳其与高加索地区也曾经是美苏冷战的前线,比如古巴导弹危机的前奏,就是1959年美国在意大利和土耳其部署了中程弹道导弹;20世纪80年代末延续至今的前南斯拉夫地区冲突,总体上看还是19世纪巴尔干半岛地区民族问题的延续;而新近爆发的克里米亚冲突和俄乌冲突,则依旧体现了俄罗斯对欧洲影响力扩展到自身侧近的疑虑。所以说,
历史虽然不重复,但很可能会押韵,要想更好地理解今日世界政治格局的冲突与演化趋势,我们依旧需要走向历史深处,才能更接近真相与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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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高林 转述:徐惟杰 脑图:刘艳导图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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