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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古至治》| 裴鹏程解读 每天听本书2022

《稽古至治》| 裴鹏程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介绍的是《稽古至治》,副标题是“司马光与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是中国古代最知名的史学著作之一,全书294卷,将近300万字,由北宋史学家、政治家司马光领衔,历时近二十年编纂而成。它与宋代之前的官修史书不同,过去的史书的体例几乎都是纪传体,也就是为重要的历史人物一一立传。优点是容易理解人物生平,不足是不利于把握历史发展整体脉络。于是,司马光开创了“编年体通史”这种史书体例 。

不过,《资治通鉴》最大的价值还不在于它开创了某种史学编纂范式,而是在于它的思想和内容。今天为你介绍的这本《稽古至治》,题目其实就体现了这一点。“稽古至治”出自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序言中所讲的“稽古以至治”。“稽古”是指考察古代的事迹,“至治”有“最好的治理”的意思 。正如汉代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讲“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司马光在序言中讲“稽古以至治”,也提出了自己修史的目标与学术价值观,这就是通过研究古人事迹,明辨道理是非、总结知识经验,从而于今有益、为今所用。

 

由于这一点,《资治通鉴》变得很特殊,内涵也更加丰富。曾国藩认为《资治通鉴》在各类经典中排名第一,梁启超称其为古代“皇帝教科书”,康熙皇帝曾在书上留下一百多条批注,即使到今天,仍有不少人把《资治通鉴》当作组织管理的经典案例集放在案头。

这本《稽古至治》是一部研究《资治通鉴》的文章合集,作者姜鹏任教于复旦大学历史系,他从2007年起至今始终致力于研究《资治通鉴》,他所承担的各类学术课题、出版的著作都与《资治通鉴》有关。2014年他还登上了央视《百家讲坛》栏目,面向大众讲《资治通鉴》。可以说,姜鹏老师在学术研究深度和知识普及广度方面都做得很好,这本书很值得你花点时间了解。

在姜鹏老师看来,司马光生活在11世纪的北宋,这是个独特的时代,最终影响了司马光的史学编纂。另外,姜鹏老师还提到,对于今天的我们,理解《资治通鉴》最好的方式是“思想史”读法,这或许也是阅读任何传统史学经典的通用思路。

下面,我们分两部分了解本书内容。第一部分先看,作者读《资治通鉴》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这背后有什么讲究。第二部分,我们跳出《资治通鉴》的具体内容,回到这部史学巨著诞生的背景,思考一下当代人应该怎么读《资治通鉴》以及其他史书。

首先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跟别的史书有什么不一样,作者从《资治通鉴》中读出了什么别人没注意到的内容。

很多人强调,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时特别注意对史料的甄别,只要是没有根据的史料都不采纳。

确实如此,司马光格外注重对历史材料的选择,即使是一些极其细碎的问题,他也会探明究竟。举个例子,关于“东汉后期著名人物孙坚是哪一年死的”这个细节信息,过去的学者读了《三国志》《后汉书》就不再深究了,因为两部正史对于孙坚去世年龄的记载是一致的,都是初平三年,也就是192年。不过,司马光编修史书时博览群书,他注意到一份名为《山阳公载记》的边角料,南朝史学家裴松之在为《三国志》作注时用过这个材料,后来失传了。这个材料提到,孙坚的儿子孙策给汉献帝上过一道表章,讲到父亲孙坚是在他17岁的时候过世的。当时孙策26岁,如果在他17岁时父亲去世,往前推9年,应该是初平二年,即公元191年,而不是正史普遍记载的初平三年192年。

尽管《三国志》《后汉书》是权威正史,《山阳公载记》是一部早已失传的不知名史料,但司马光再三斟酌,还是决定采用根据《山阳公载记》推算出来的结论。他有两个理由,一是孙策不可能记错自己的年龄,二是孙策也不可能记错父亲去世的时间。尽管《山阳公载记》并非正史,但至少在孙坚去世这件事情上,孙策自己的表章要比史书更可靠 。在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过程中,类似的案例有很多,一些小问题不牵涉大局,权威史书也有明确交代,但《资治通鉴》仍然会做细致比较、谨慎排查。小的细节尚且如此,可以想到遇到重大历史事件司马光将更加负责。关于这一点,很多人讲《资治通鉴》时都会提到,我们不过多介绍。

不过,本书作者姜鹏老师发现,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却有不少看起来有悖于真实性、严谨性的反常行为。

古代正史纵然会为统治者隐瞒一些真相,但总体而言可信度很高,司马光要编修一部通史,理所应当要规避相对来说可能根据不足的野史。但事实上司马光却参考了大量私人笔记和野史小说。

作者提到《资治通鉴》中有关李世民的一段记载。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登上皇帝宝座,发动政变前,当时还是秦王的他去找两位开国将领帮忙,一位是李靖,一位是李勣,李勣就是《隋唐演义》中徐茂公的原型,因为开国有功,而获得国姓“李”。面对秦王的请求,两位开国功臣是什么态度呢?

司马光找到两样史料。比较权威的是晚唐史学家陈岳编写的《统纪》,其中记载,李靖和李勣不仅站在了李世民的角度帮他出主意,甚至主动提出要当打手,帮他扫除政敌 。还有另一个史料,是中唐刘餗所写的《小说》,没错,书名就是“小说”二字。这个版本是,当时李靖和李勣都推辞了,没有帮李世民出主意,更没有出面充当打手。也就是说李靖二人没在这个时候站队,没做政治投机 。唐代人笔下的“小说”其实就类似于我们今天的段子集,中国人熟悉的“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就属于古人笔下的“小说”,听听也就罢了。不过,最后司马光选择的却是《小说》中的说法。

除此之外,还有更让人难以置信的。很多人说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有个根本性的技术准则“不语怪力乱神”,绝不讲神神鬼鬼的故事。但姜鹏老师提到,司马光其实在《资治通鉴》中一本正经地讲了个“怪力乱神”的故事。

《资治通鉴》的第154卷讲到,北魏朝有一位城阳王叫元徽,不幸被手下寇祖仁害死了。当初城阳王曾多次帮助这位手下,而忘恩负义的寇祖仁不仅杀了他,还把他的头送到一位叛变的军阀那去讨要赏钱。当晚城阳王的鬼魂给军阀托了个梦,跟他说:“我给寇祖仁留了好多财宝,他光把我的脑袋给你了,但把财宝私吞了,没有老老实实交给你。”于是,军阀醒来后,要求寇祖仁交出巨款,但寇祖仁哪有那么多钱,结果被军阀杀了。这个托梦故事一听就是假的,为什么司马光还要把它编进《资治通鉴》呢?

姜鹏老师认为,

 

对于司马光等很多中国古代史学家而言,求真只是编纂历史的及格线,承担起社会责任是他们追求的更高目标 。

我们可以结合刚才讲的李世民的故事一起来分析。秦王李世民要策动政变,相对严肃的那份史料记载,李靖等人积极配合、主动参与;而非正统的史料记载,李靖等人避免选边站。作为一位历史学家,他的第一任务当然是要把真实信息记录下来,但当时司马光手里只有这两样史料,而且这两种说法还都说得通,没有第三方材料可供佐证,司马光自己也坦白,他判断不出哪种说法更靠谱。这时,他选择了更有益于人心教化的那个版本,也就是李靖等人拒绝参与政治斗争的版本。因为这显得两人更加厚道,用司马光的话说,就是传播这样的行为有益于风化。 有关司马光的这些思考与感叹,如今可以在《资治通鉴考异》中了解到。我们可以把《通鉴考异》当作《资治通鉴》的资料汇编以及司马光的工作札记。司马光遇到说法不一但拿不准的史料,都会在《通鉴考异》中详细解释。

也因此,人们总说司马光是一位出色的历史学家,《资治通鉴》是部优秀的历史作品。这既是对司马光严谨工作的褒奖,也是对他负有社会责任感的肯定。

《资治通鉴》中的“鬼故事”的道理也一样。恩将仇报的下属自食其果,一个典型的“因果报应”的故事,这并不出自任何传统史料,而是来源于一部佛教史籍《洛阳伽蓝记》 。宋代儒学的发展依靠的正是对佛教神鬼学说的批评,这样的鬼故事不只司马光不信,《资治通鉴》的主要阅读群体从皇帝到各阶层管理者大概率也不会相信。但司马光把它编进严肃的历史著作里,考虑的还是历史作品的社会影响。他不用担心读者会把托梦的事情信以为真,反倒借一个形象生动的故事强化了一个道理,为官者如果品行低劣不会有好下场。

但话说回来,写鬼故事多少会损害《资治通鉴》的严肃性,姜鹏老师特别提到这是《资治通鉴》里少有的鬼故事,司马光绝不滥用寓言手法。另外,在李世民的案例中,司马光采信野史小说也有特殊性,因为唐朝距离司马光的时代并不久远,他可以获得大量一手资料,这些资料没有被过度删改,尽管是私家文集、小说野史,但是也有比较强的可信性。

说完了司马光在史料甄选方面的特点,关于司马光在史书中会保留或删去哪些人物,姜鹏老师也有自己的精彩见解。

司马光要编纂一部概览一千多年的通史,但有些重要人物他却连名字也没提,像中国古代最伟大的诗人李白,他就没有提到。李白的时代距离司马光并不远,无论是诗作还是事迹留存都很丰富,而且《资治通鉴》对唐代的记录是最丰富的,两汉四百多年《资治通鉴》只给了60卷篇幅,唐朝不到三百年却占据了81卷,而李白这位唐朝的超级巨星,竟然没能在《资治通鉴》中争取到半点笔墨。

有阴谋论者说,司马光在诗赋方面水平不高,所以故意排挤诗人,这种论调听听也就罢了。另有一种广泛流传的解释是,司马光不太能看得起文学家,宋代考试注重对道德和能力的考评,对于写诗作文这样的花架子不太重视。这种观点在务实的宋代很流行,甚至司马光的政治对头王安石也持相同意见。

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姜鹏老师提出另外的解释,李白的消失是由于篇幅所限。《资治通鉴》总字数近300万,篇幅看起来巨大,但作为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记录了从春秋战国之际到宋代建立前近1400年的历史,平均下来,每年只能占用2000字左右,所以只能拣要紧的写。

什么内容要紧呢?《资治通鉴》顾名思义是把历史当作镜子为国家社会的治理提供经验。所以,

 

司马光筛选材料有个基础标准,看国家统治者读了是否能提高管理水平,普通人读了是否能洞察世态人情。

 

用司马光的原话便是:“专取关国家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只记录影响国家兴衰成败、百姓幸福指数的人和事 。

李白之所以不见载于《资治通鉴》,正因为他的作品与国家治理关系不密切。杜甫的待遇要好一点,他的诗号称“诗史”,满满家国情怀。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句诗,杜甫在《资治通鉴》中好歹跑了个龙套 。

不只唐代的李白、杜甫,其他时代的文人是否有出场机会都参考这个标准。例如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代表作有《子虚赋》《上林赋》,但《资治通鉴》却选取他一篇短短的《谏猎疏》,也有人称作《上疏谏猎》。原因是这篇短文讨论提出了帝王行为规范的问题 ,与政治有关。还有东晋时期的王羲之、唐代的颜真卿,这是两个书法家,似乎与政治没关系,但都出现在《资治通鉴》中。因为王羲之当初批评当权者北伐,耗费民脂民膏,颜真卿则是英勇抵抗了反叛的安禄山。

有一点很奇怪,屈原作为先秦楚国的高级贵族,也是政治人物,但没有出现在《资治通鉴》中。有人猜测,屈原文学素养和政治能力都很强,再加上职场经历都很像王安石,所以司马光不愿把这样的人编进史书里。

姜鹏老师分析,原因不复杂,是因为有关屈原的史料有多处矛盾。《资治通鉴》是编年史,也就是把某一年的重大事件写出来,所以屈原只有遇上某年的大事,他才会出现在司马光笔下。由于先秦史料缺乏,司马光主要参考《史记》。《史记》有关屈原的记载,一部分在《屈原列传》,这是屈原的个人传记;另一部分是在《楚世家》,这是有关楚国的地区历史的综合记录。屈原参与了两次重大事件,一次是张仪出使楚国,屈原劝楚怀王杀掉张仪;另一次是秦国诓骗楚怀王前往秦国,屈原出面劝阻。但很不凑巧,关于这两件事情,《楚世家》和《屈原列传》的记载都有冲突,无法考证真假,所以司马光便索性不提屈原了 。

回头看,司马光在编纂《资治通鉴》时,采信什么样的史料、允许什么历史人物出场,这是个艰难的平衡工作。一方面《资治通鉴》承担着“资治”的艰巨任务,司马光要尽可能让每一个故事都能产生指导意义;同时他也在尽可能追求真实性,无论是考证孙坚到底死于哪年,还是选择隐去屈原这个人物,都是在追求真实。

那我们不禁要想,为什么司马光要如走钢丝一般编纂史书?今天的我们应该如何阅读《资治通鉴》呢?

下面我们重点介绍一下,作者非常推崇的对《资治通鉴》的读法,作者称之为“思想史”读法。也就是,要时刻注意司马光的基本身份不是历史学家,他是位政治家,然后回到司马光所处的历史情境中去理解《资治通鉴》的内容 。

首先我们回到11世纪,看一下《资治通鉴》是在什么背景下被编纂出来的。

司马光生活在11世纪,这个历史时期很独特,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典型的学者和政治家合一的时代。当时最有名的政治家几乎都是大学者,比如范仲淹、司马光、王安石、欧阳修,以及我们熟悉的苏轼。他们的文章总会有强烈的社会关切,像范仲淹曾提出过改革倡议,即使离开朝廷还写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句子;王安石不仅是个改革家,也是个大学问家,他开创的学派叫“荆公新学” ,从古圣先贤的学问中寻找变法依据;欧阳修和苏轼都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反对浮华文风,主张写文章要反映并解决社会问题。

同样,司马光也在借学问来传达自己的政治理念。很多人习惯于把司马光编修《资治通鉴》与司马迁写《史记》做类比。司马迁写《史记》的风格是“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孤独艰辛甚至称得上屈辱凄惨。不少人以为司马光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被排挤出政治核心圈的他历时19年在“独乐园”中完成《资治通鉴》。

但实际的情况是,司马光曾经在朝中担任高官,即使离开朝廷,也从未远离时政。尽管他的政治主张没有获得宋神宗的肯定,但他编纂史书的行为先后获得了宋英宗以及宋神宗的支持,允许他汇集当时优秀的学者组织一个庞大的工作团队,还允许他把国家典籍乃至皇帝私人藏书作为修史资料库。

我们看,在这个背景下《资治通鉴》是怎么出现的。编纂《资治通鉴》的工作可以分为三大步骤:第一步叫“丛目”,是将过往所有史料按年月排列汇集,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但体力精力耗费都很大,这一步是由助手完成的。第二步是按照司马光的修史原则,将排列汇集好的史料进行删减提炼,再将松散的材料汇编串联,因此这个步骤叫“长编”,这一步同样也很费神,也是由助手完成的。司马光亲自操刀的是第三步,在“长编”基础上删改成书 ,很像大厨接过切好的菜丁、热好的油锅来翻炒烹饪,或是报社总编辑所做的统稿工作,尽管最费脑力,还需要为成品负责,但毕竟是个系统性工程,基础环节已经由优秀的助手完成,这与司马迁忍辱负重单打独斗是很不一样的。

那我们接着要问,第二个环节的工作人员,如何按照司马光的意思删减文字?第三个环节,司马光本人如何统稿定稿呢?

不只是编修《资治通鉴》,姜鹏老师把司马光一生所关注的核心话题总结为“治道”二字,治理的“治”,道理的“道”。什么意思呢?回到本书题目《稽古至治》,从过去汲取经验教训为当下难题寻找答案,用书中的话说,《资治通鉴》没有一个字在讲宋代,但每一个字都在讲宋代 。司马光对于历史的解读,最终都会指向宋代的现实问题。

司马光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他在编修史书的时候,绝不会只是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他本就有一套完整的思想观念。这就有意思了,尽管司马光标榜自己“稽古至治”,经验和教训都是从过去历史中得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拿自己的那套治理国家的观念来选择史料、发表评论。

还是举个例子,当《资治通鉴》中有某位重要历史人物登场时,司马光都会花点篇幅来描述他的特点。比如他对刘备性格的描述是“有大志,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这段文字沿袭了《三国志》,是在表达刘备深沉有大志,是正面的。不过《三国志》还说刘备“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这是在写刘备生性奢侈,是负面的,司马光却删掉了 。

司马光为什么要遮掩事实,给刘备开美颜呢?直接的原因你可能已经想到了。《资治通鉴》是要给皇帝和高官们读的。刘备是帝王,一个酒色之徒怎么能当好皇帝,所以要把他品性低劣的描述删掉,保留他的美好德行的部分,尽可能给读者带来积极的道德示范作用。

不过,司马光为什么要强调道德示范,这不会使人物变得单薄失真吗?

作者提到,这跟宋代儒学的大背景有关。

 

在司马光生活的时代,儒学思潮逐渐形成了以道德涵养为基础的价值观 ,司马光本人就是这种价值观的追随者。

这就要说到古代中国一个始终存在的难题,如何约束皇帝权力。在汉代,当时儒生的策略是宣扬“天人感应”,一方面承认皇帝是天子,代上天来管理百姓,有合法性;但反过来说,皇帝如果做得不好,上天会降下洪水、地震、虫害、日食、流星等灾异来表示警告。这个办法未必所有皇帝都信,但广大社会民众普遍接受,所以也一定程度约束了皇帝,不可一世的汉武帝不就曾下了《轮台罪己诏》嘛。

但这一切到一千多年后的宋代发生了变化。科学技术、天文历法在宋代有了显著发展。像日食这类天象人们已经知道是有规律可循的。这时,汉代天人感应那套办法就无法约束皇帝权力了。为了说服皇帝不要胡作非为,宋代儒生想到了别的办法,这就是充分发挥历史教训和道德约束的作用 。大概的逻辑是,过去的亡国之君多是德行低劣之辈,要想保住江山皇帝就得注意个人道德修为。这也是为什么,宋代理学要强调先修身、再齐家,最后才是治国平天下。

 

正是因为科学技术发展,推动哲学思想也跟着变化。

到这儿,我们就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为什么司马光作为一位政治家不去全身心投入政治博弈,却要迂回编一部史书;为什么他在编写史书的时候紧紧抓着“治道”这根准绳,要让历史对现实治理产生教育意义;还有,所谓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犯了什么历史错误等等,往往也是他别有深意。

了解了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的社会背景和编纂过程,回到今天,我们应该如何阅读《资治通鉴》呢?

传统社会的学生会拿《资治通鉴》来练习句读,也就是断句,顺便学点历史知识。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一部距今九百多年的宋代史书,内容庞杂,对于现代人来说,阅读起来不仅难度大,而且必要性也远非古人那么高。

而姜鹏老师给我们介绍了一种读史的方法,这种方法不限于读《资治通鉴》,阅读任何古代史书,甚至古代文献或许都能用得上。这个方法就藏在书名里。《资治通鉴》中的“资治”讲的是这套书的写作目标,而“通鉴”所讲的正是阅读方法。

简单说,“通”是强调我们要把历史事件放在长时段里纵览。“鉴”是镜子的意思,尽管是过去的历史,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们仍然可以把古代历史作为镜子来反观自身。

下面,我们试着用这个方法读一段历史。曹操“唯才是举”的事情我们不陌生,他不论出身,选拔有才干的人为自己服务。这件事情是被称赞的。不过,如果用司马光“通鉴”的视角看,事情就没这么单纯了。

从长时段看,尽管魏蜀吴三个政权中,魏国并不是最早灭亡的,但曹氏家族的权力却是最早被掏空的。曹操去世三十年后,司马懿发动了政变,早期曹操提拔的官员,几乎都见风使舵支持司马懿掌握魏国大权;再过二十多年,司马家族直接篡位了,同样是早期被曹操、曹丕父子提拔的人,他们不仅表示支持,还积极给司马家族出谋划策。只看曹操生前的事情,我们会觉得唯才是举完全成功,一旦拉长历史眼光,把后来的司马家族政变、魏晋禅代一起看进去,结论就丰满了许多。

如果用“通鉴”的眼光重新观察历史,我们或许会看到很多不一样的内容。像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对于北魏政权自身来说是千秋功业吗?唐代实施节度使制度造成藩镇割据局面真的是弊大于利吗?或许,这正是我们了解司马光和他的《资治通鉴》最有益的收获。

这本《稽古至治》就为你介绍到这里。

今天的内容比较多,简要总结一下。第一部分我们跟随作者姜鹏老师了解了他所读到的《资治通鉴》,司马光如何选择史料,如何安排历史人物登场。司马光其实在做一个艰难的平衡,一方面追求历史的真实性,另一方面还要保证不偏离服务统治者、教化普通人的写作目标。

第二部分我们了解了“思想史”的读法,深入《资治通鉴》的创作背景。如果说《史记》是文学家笔下的历史,那《资治通鉴》则是政治家笔下的历史。11世纪的中国是个学术与政治紧密联系的时代,司马光带领团队编纂《资治通鉴》有充分的政治考量。因此,阅读《资治通鉴》最好的方法是“通鉴”,也就是将书中所记载的那段历史放在更长时间线思考,同时对照作者生活的时代和个人经历来综合分析。

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其实也启发了我们对于历史的进一步思考。对于同一段历史,司马迁和司马光的笔下可能大相径庭,因为不同的历史学家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理解历史,他最终落笔的、我们最终所看到的,其实是经过他思考和剪裁的历史,是他理解后的历史叙述,很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历史。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阅读《资治通鉴》或者任何中外的史书时要意识到,历史和我们的中间,其实站了一个转述人,他可能是司马光,也可能是汤因比。历史发生了什么反倒是次要的,无非是过去几千年那些事情,多看几本书我们都会有印象,关键是,我们要揣摩这本书的作者希望通过讲述历史让我们明白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也正是姜鹏老师所讲的“思想史”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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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讲述:裴鹏程 脑图:摩西脑图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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